疏山问竹

＊毫无逻辑的脑洞，起源于我听了河图的《明珠山河歌》＊

＊不要问年龄差，萧景琰比阁主小一岁＊

＊更新随缘，长短遂心＊

壹

滁州内城热闹，现下是春寒交替，昨儿个受了雨露洗礼，城门口的路汪成了一个个小坑。忽的溅起一片黄水，尽数落在白衣上，啧的一声伴随着脚步，蔺晨把衣摆掀了一角，眼看水渍在上头留下印记，方才叹了口气。

匆匆转身撞到了身后的小书童，蔺晨的扇子跳出了衣带落了下去，书童手忙脚乱的试图抓住扇子，然则反应过慢，蔺晨闭了眼听得啪的一下，叹气声更重了。书童嗫嚅的喊了一句，“少爷。”蔺晨一只手搭上书童肩膀，“今日，没法上课了。”这话里带着几分无奈，更多的是心里涌出来的喜悦。

意识到自己少爷逃课的心思，书童慌得想起老爷的交代，“少爷啊，老爷说你这次不能再逃课了，书斋里的徐先生跑了五趟琅琊阁，扯着嗓子在门口骂，排比骈骖，气势非凡，听得老爷捂住了耳朵，就差打你一顿了。少爷...唉...少爷你别跑啊。”他这书童万般都好，就这一样，唠叨，叨的蔺晨耳朵生茧。

徐先生真是庸俗，他不过是逃课，口口讨伐像骆宾王一样。委屈的蔺晨更不愿去了，他脚下生风起了势往树上走，他的轻功学的很好，琅琊阁囊尽天下绝学，兰台里装满了童年时光，卷轴里光怪陆离、绘声绘色引得他沉浸下去，待他长到十七岁，老阁主徒然意识到蔺晨将要及冠，是该拉出去溜溜了。于是寻了时机，将他赶到山下的石渠阁，不读完不准回来。

石渠阁还是颇有薄名的，蔺晨自小未受拘束，刚到书斋的时候极不适应。寻了办法溜回去，最后都被老父亲扯着耳朵送回来了。他只能躲到山间野林，唉，他一代翩翩少年郎却如同野人四处游走，父亲真是好狠的心呐！

鹅卵石上滑过细密的水，是山间清泉顺势而下。蔺晨蹲在泉边，仰着头欣赏天空，此处是个天然屏障，天空在里头显得圆圆的一块，往前看点，就陡然卸了边，开阔出去，像蔺晨的心。忽然有了影，红黑色的皮裘，领子上一圈浓浓的毛重重的荡在肩膀处，隔了一声的马蹄响，哒哒的近了。

原是有个人骑着马，背对着蔺晨。他起了身，那人还在马上轻微的晃着身子，仿佛前边是万丈深渊，蔺晨猜他是迷路了，走进了往那喊。“哎——那位公子。”那人抖了下，似是被他的一声吓到，的确是有些响了，寂静的山谷里还回荡着。

随着马身回了后，现到眼前来，是桃花扇上点缀了红妆，清泉叮咚声中开了花。蔺晨心里喃喃道美人呐，“这位公子？方才是你喊我？”嗓音低沉，马蹄声又响起来，离得蔺晨越来越近，那红黑皮裘下是云纹白底，宽大袖子里衬了件黑色长袍，在手边叠成一段来。

“冯夷叫住你，遣我来问，可是有公子迷路在这山间。”他生了开玩笑的心思，对面的人直愣愣的反应过来，很是认真的回了句，“多谢。”我还没指路呢，你倒是想道谢了。蔺晨讪讪笑，“兄台要去哪呀？”

“石渠阁，我的挚友告知我此路，似乎并不通。”蔺晨从矮草堆里跳上来，到了石径小道上。

“石渠阁在北，此地在南，你的朋友可是看倒了地图。”原是来滁州求学的，反倒被朋友摆了一道。“你叫什么？是来求学的？”那人听得问题犹豫了下，“萧景琰，我和石渠阁里的徐先生约好了时辰，怕是赶不上了。”

“你姓萧？”萧乃国姓，蔺晨懂了对方脸上的难色，看着他一身行囊，身姿英挺，没有皇亲贵戚的嚣张，反倒是股清流。“你这样去拜访徐先生，只怕人家会将你赶出去。”他自顾自带过了刚才的问题。

萧景琰从白衣人的口吻中，知道自己被林殊骗了。惶惶然看了自己衣服一眼，“求公子指点。”

“不用公子公子的叫，我叫蔺晨，蔺相如的蔺，晨光的晨。读书人清高，见不得锦衣华服，我本也要去石渠阁的，你看我穿的多朴素。”蔺晨拂了拂袖，“可惜事出突然，去不了了。这样，我把衣服借你，你也把衣服借我，成人之美，如何？”

他观察着萧景琰的脸色，全神贯注的在想，片刻后，萧景琰开口，“多谢蔺公子成全。”他一句未完，蔺晨已经解了衣带，笑意泛到嘴角，真是个好玩的美人。萧景琰从马上下来，将皮裘搭在鞍上，他微微别开脸，早晨山林间还带着寒气，蔺晨其实是怕冷的，脱得只剩里衣时，抖梭梭的咬着牙，萧景琰虽是皇子，但从小养在祁王身边，练武场的士气刻到骨子里。

他将皮裘裹着蔺晨身上，两个人身子都一僵，“蔺公子先忍忍，衣裳繁复。”感动之余，蔺晨仍觉得皇宫里的人就是排场大，连衣服都层层叠叠的，好在是个美人，也算饱了眼福。

待得两个互换了衣服，萧景琰扯着缰绳翻身而坐，他一身白衣，如松如竹，蔺晨在底下呆呆的看着，“蔺公子，须得我捎你一程吗？”他便回了神，摇摇头。“快去吧，这会儿正是早课，徐先生定是在的。你去晚了，怕是见不到了。”萧景琰再谢了几句，随着扬起的尘土渐渐消失。

蔺晨又回到那泉水边，萧景琰的皮裘还留在身上，淙淙流水，蔺晨可以遥想到徐先生见到萧景琰的样子，心头定是眼珠子都掉了，面上还要正常的应对着。从小他便喜白衣，话本里的少年郎翩翩白衣，仗剑走天涯，是他童年的憧憬。

然而他在萧景琰的身上见到了另一种美，铮铮铁骨里的倔强，裹着几分年少懵懂的意味，迷了他的心。

老阁主破天荒的见到了自家儿子，书童告知了他蔺晨逃学的事，正要下山去找他，没想到自个上门了。身上的衣服倒是好料子，他咳嗽一声，止住蔺晨的脚步，“衣服哪来的？”蔺晨收了脚，“换来的。”等于没回答，老阁主也不问下去，“还知道回来啊，今儿个又逃了？你什么时候才给我省点心。”

“爹，今日在山间静坐，忽然悟道了天地间的根本，当初都是我不懂事，为了弥补您多年来的照顾，我下决心好好求学。从今日起，我便住在那书斋学舍里，日日静读。”蔺晨这番话说的他老泪纵横，只想自己的儿子出息了，喊了童子嘱咐他好好照顾少爷，欢欢喜喜的送蔺晨下山。

石渠阁的门修的宽敞，蔺晨身后跟着的童子抱着几卷棉被，门口守着的人被蔺大公子的派头吓了一跳。蔺晨重新换了把扇子，华贵的衣服和白扇子格格不入，有相熟的人迎上来，“蔺公子，来的正好，刚刚书院里头来了个奇人，穿的和你七八分像。”说着才打量到他，“你今儿个到不太对劲？”蔺晨抖抖袖子，“是不是觉得爷更好看了？”

也不等他回应，直接往里走，大家都已结束了早课，正是休息时间。蔺晨瞧着学舍分配的牌子，问着身边的人，“这个单独一个人的，是新来的？”房间都是两人同住，几排几排的并列着，唯独最后一个空出来，显得孤零零的。“徐先生吩咐空出来的，听说是个大人物，今天还来晚了。”

蔺晨一个抬头，手中扇子抵住名牌，“把东西放到这间房里去。”那就是萧景琰了，蔺晨来了兴趣，打定主意要逗逗他。童子接二连三把物品搬进去，蔺晨挥了挥袖子，潇洒的往里走。这会儿，萧景琰还在徐先生处，他把屋里折腾一遍，占了朝里的一张床，晒着太阳，猜想着萧景琰知道真相后的表情。

徐先生对着面前的人客客气气，心里头却窝着一团火。听说皇家要送人来的时候，自己可是惶恐，对方好生宽慰了他一番，说着皇子性子直，不是爱惹事的。可这刚进门的时候，他还以为是蔺晨那臭小子来了呢。

萧景琰说的都是官话，徐先生也只讲些课程安排，待得全部讲完，便放了萧景琰出去，他哪里会问皇子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。萧景琰却以为蔺晨真没骗他，一心一意为他好，滁州真是人杰地灵。

他的五经都是兄长手把手教的，那日随意和小殊开着玩笑，说着滁州四面山色，风景优美，被祁王听了去，他曾得一师教导，听闻他后来退了朝堂在滁州教书，便起了送景琰出去看看的心思，他是行动派，想到了就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句，没想到梁帝也同意了。

萧景琰本身是没什么意见的，想着出去看看也好。林殊倒是在一旁唉声叹气，抱怨着以后没人陪他练武了。萧景琰安慰他几句，他倒好，乱说了方向让他迷了路。思及此，已到了学舍前。他数着名牌，自己单独辟了一间出来。

刚进了屋，一股青草味就飘过来，地上散落了几件衣服，白色的款式。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，“萧公子，怎么样，徐先生为难你了没？”蔺晨从床上去起来，衣服在阳光里闪着波纹，萧景琰这才发现他四散着头发，一双眼睛微挑，甚是好看。

“多谢蔺公子。”萧景琰拱手道，莫不是我失策了？蔺晨摸了摸鼻子，“客气客气。”遂而想到，徐先生怕早知道萧景琰的身份，即使多轻薄也不见会说什么。看来没逗成功。“蔺公子是我的舍友？”他记得外头的牌子上只有一个，“我今天刚搬进来，以后大家多多照顾啊。”

“自然。”萧景琰应了声，他的东西早已放置在一角，显然蔺晨占了里面的床铺。“我可不是随便说的，我的脾气不好，睡相也不雅，怕扰了你好梦。”萧景琰顿了顿，神色认真，“蔺公子，我一向是头着了枕头就睡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
蔺晨被他这回答弄得无法接口，若是真的，以后不是没得逗了，唉，对上萧景琰，蔺晨的那些个办法总像摔在棉花上。

他听着萧景琰在旁边整理，又趟回去，想着皇亲不该招惹，可萧景琰的那双眼睛里，闪着光吸引着他，他翻了个身，将脑海中的想法都赶出去，合上眼感受着声音。

天渐渐暗下去，徐先生靠在门廊上，听说蔺晨搬进了学舍，还和大梁的七皇子同一个屋，他叹了口气，突然觉得石渠阁热闹起来。

－TBC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