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番,已足矣。

【楼诚】白月光 【北平无战事×伪装者】13

*b站视频白月光的配文,有授权*

*此文叙述明楼和方孟韦的故事*

*特此说明,明楼一直爱的都是阿诚,楼诚不拆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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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




明家老宅是空荡荡的,明楼每一次进门,脚底就直冒寒气。连原先的家具都觉得陌生,客厅暗淡无光,唯独柜子上的相框装载着回忆,现下却面朝底合着,明楼将照片扶起来,玻璃上蒙尘,惶然惊觉他已许久没有回家了。


阿诚的脸隐在玻璃后面,笑魇如花,仿若他还活在这世上。他的指腹摩挲着眉眼,灰尘抓住他的肌肤,阿诚的脸越来越清晰,那笑意泛到指腹上,顺着血液蔓到他脸上。回忆打开了口子,言语仿佛都在耳边。


全家福是明楼有一年从巴黎回来过年时拍的,他们一家人都团团坐着,阿诚的衣服其实有些偏大,他们三个站在大姐身后,阿诚总是低头注意着身上衣服空落落的一块,照片拍了几张都不太满意。明楼是知道的,再拍的时候,手在后头悄悄扯住了阿诚的衣尾,照片里的两个人都背着手,面上是笑意满满的,身后牵着手,阿诚的手指在明楼的掌上爬,轻微的痒,汇成一个字。


明楼反复在手掌上描摹着,试图从回忆里翻出感觉来,然而这双曾经握过阿诚的手,已经没有了温度,他的手渐渐变得模糊,另一头似乎有着透明的手,伸过来握住啊,指腹对着纹路,记忆里的暖,阿诚的眼,他望进眼神里,忽然觉得时间暂停了,世界寂静无声,他的心里都是爱意,汹涌的奔腾,白日里的太阳、夜空里的星、还有那浅浅的月亮,全都落到阿诚的眼里,是最好的样子,滴答滴答,耳边钟声响起,时间开始流淌,飞快的游走,带着爱人的身影消散。


他回了神,强迫自己不去回忆。手表指针走动,他起了身,将照片放回原处。陈叔已抽完了一支烟,在车里等着他,里面的温度和外头成了对比,明楼吩咐了几句,车子朝霞飞路开去。


方孟韦换了衣服,将百货公司买的物品归置好,青瓷瓶静静的呆在桌子上,方孟韦长久的盯着他,猜测着明楼的心思,慢慢就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,青瓷瓶有了灵,幽幽然立在那里,像一抹从忘川河渡过来的生魂,那从下而上的浅淡衣角诉说着生前一切,他说他等着爱人来寻他,他说他们订了百年之约,他说他在桥头上数着日子,奈何桥上走过的人踩着的都是他的思念。


开门声扯回他的思绪,一瞬间方孟韦觉得那青瓷魂是明楼的爱人,等着他归来。眼神一刹那的涣散,旋即就聚起光来,“我来接你。”明楼率先开口,他瞥见那静立的瓷器,在方孟韦样貌的映衬出陌生感,唤醒了他的理智,战胜了他的私欲。方孟韦起身跟他出去,没有说话,享受着片刻静谧,仿佛不开口就可以留着时间。


车子走的是一开始的路,“明先....大哥,我们是直接去赴约?”他从小记路的本领就很强,窗边的风景是刚到上海时的路,明楼被他一声大哥走了神,“先去拿作的衣服。”这下才想起来,他们还不熟悉的时候,原是量了一套衣服。方孟韦的手指不住的敲着,心思跑到外头去。


他们没有下车,衣服是陈叔去领的,面料是灰褐色,方正的叠着,款式不是他惯常的穿着。明楼对着那衣服看着,片刻后声音轻轻的,“颜色不正,明儿个还回去重做一套。钱仍旧照常付,做好了送到你那儿去。”衣服铺子是常去的,见过阿诚的样子,许是把人认错了,他们俩虽是一样的模样,自己心底却是略微抵触的。他的心很小,信仰很大,只容得下一个人。方孟韦虽想开口问原因,话到了嘴边却出不了声,怕得到的答案是真切的,诚恳的,带着愧疚的,他的心里发虚,默默的跳动着。


车子拐了弯伴着暗下来的天色,道路是繁华的,霓虹灯闪烁,方孟韦的眼睛映出细碎的光,明楼用余光注意着他,神色淡淡。车子停在舞厅门口,明楼叹了口气,“汪家的人真是好兴致。”方孟韦听出着话里是嘲笑,带着几分习惯的无奈。汪岳安的人站在门口,抬手请他们进去,明楼的眼睛隐在镜片后面,几分冷漠。


内里是灯红酒绿,靡靡之音。汪岳安坐着的地方放置了长沙发,左右两侧陪坐着几个女人,他仰头靠着,桌上玻璃瓶四散,许是呆了好久了。他见着明楼两人来了,微微起身,瞧见后头跟着的方孟韦。他的身子被明楼挡了一半,微微蹙着眉,嘴角强压着,似是不习惯此番场景。“汪先生选的地方倒是别致。”汪岳安坐正了,明楼和方孟韦分别落座,他身旁的女人起身离开。


酒水灌进被子里,被这光照的波光流转。汪岳安端起来送到明楼手边,“上海笮邛①,能在里头找到此处不容易。”明楼接过酒杯,轻微的哼了一声,开口中带着几分冷刺,“那我们还真是有幸勉赓弦颂②啊。”汪岳安的手顿了顿,面上笑起来,又递了杯子到方孟韦处。


方孟韦并没有接,他们的谈话听得明白,心底对于汪岳安的讨厌又深了一分。汪岳安晃了晃酒杯,继而看着他冷笑起来。杯子碰到了桌面,“明人不说暗话,今日我请您来,是为了转运货物的事。”终于讲到点子上,明楼松了口气,他本就为这而来。方孟韦在一旁静静听着。


“汪先生可有什么疑问?”明楼身体往后靠,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,汪岳安的脸色沉了沉,在光影里显得可怖。“路线是很早就安排的,今次海上也很安全,我实在不明白突然换路线的用意何在?”明楼今日做的决定,一下惊得会议上乱哄哄的,不停地辩论着,然而没有用,一条路线里头运了多少人的私利,被他忽而换了线,安全成了问题。


“你知道前几日南京政府下了什么命令么?海上航线是托人疏通了,前几日命令下来,撤了原先的人,您有把握吗?不怕被拦下来开箱验货?这条路走了那么多年了,新官上任三把火,第一把烧得就是你家。若不是我先得了情报,你的货就进了南京政府的仓库了。”他这一番话道理明白,饶是汪岳安也信了三分。


要是道歉面上也下不来,他喝了口酒,讪讪的开口,语气里少了三分底气,“我叔父是什么人,也是他们敢拦的,当年他被捕时,意气风发可有怕过。”明楼不接他的话,随他折腾去,汪精卫是个妙人,可惜当了贼。刺杀失败被捕时做的诗也不错,可后续被人拿了话头也不是什么雅事。


方孟韦扯着嘴角冷笑,汪岳安坐在那头只盯着他看,半晌,他又将那杯酒送过来,明楼的眼神也跟着他,“看来我们的北平特使不善喝酒,还是,我们上海的就不和您口味?”不待方孟韦回答,他自顾自喝起来,“也是,北平是块福地,不想上海如同孤岛,小庙可容不下龙王爷。怎的,竟派你来受罪?”方孟韦心里本就厌烦,被他这指桑骂槐一激,腾地就站起来。


汪岳安身边的人也靠近他,黑压压围了一圈,气氛瞬间冷下来,明楼扯着了方孟韦的手,眼神透过镜片刺到方孟韦心里,他缓缓闭了眼,沉沉的做下去,身体仿佛没了气。暗自倒了桌上的酒喝起来,“方才是我失礼,此杯向汪先生您赔罪。”酒是冷的,呛的他胃里疼,然而那辛辣入口化成酸楚,都成了明楼的那一眼。一杯接一杯的喝,明楼注意着,他没有劝,汪岳安也没有,他甚至用了欣赏的眼神,仿佛在看戏。


他是清楚明楼的事情的,回来前看过76号的报告,里头详细描述了明楼,以及他的秘书阿诚。他承认见到方孟韦的时候差点认错人,他们长得很相像。心下便对方孟韦起了兴趣,今日此番,他倒是清楚了什么。


夜已经深了,台上一曲歌唱毕,方孟韦的头磕到明楼肩膀上。汪岳安歇了酒,从位子上起身告辞,临走前瞥了方孟韦一眼,脸上的笑意让明楼心头一抖。明楼扶着方孟韦起身,位子的空间有些狭小,起身时待得两人都撞了桌,酒杯碰着抖动,哐啷啷的声音。方孟韦整个人都靠在明楼身上,淡淡的甘草味混着酒气,里头带着点辣,是酒里残留,熏得明楼眼睛上一层水雾。


他的脸离方孟韦的额头很近,不敢动,余光也都收回来。眼神望向远方,他怕他会忍不住。他想起巴黎分别的时候,阿诚在前头走着,他没有看,因为那背影在记忆里也显得熟悉,是陈旧书籍上的一笔亮色,多年后,他才明白,人群中相似的背影都能让他痛哭失声。


方孟韦喃喃的话语飘到耳边,一声重重的响,敲在心上,撞开那闭着的门,横冲直撞、鲜血淋漓,眼泪倏然的下来。“匏有苦叶,济有深涉。深则厉,浅则揭。③”那一声声还在晕开,车上的明楼仿若仓皇奔命,卷轴尽抛④,带着一整颗心,一整个回忆。






①汉代西南少数民族聚集地的地名,司马迁年轻时曾出使此地。这里比喻荒僻之地,延伸为汪岳安瞧不起上海。


②一般指古代宴席上附和别人奏乐唱歌(弦颂),这里用作反讽。


③出自《诗经》,全诗的大意为: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,快来迎娶吧。文中只做一句,仅以表明心意。


④讲的是赵明诚和李清照夫妇二人难逃躲避战乱,书籍多有亡佚之事。文中作了延伸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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