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番,已足矣。

【楼诚】山河旧事 卷二 明月不胜愁 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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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跨度大,开篇1940至1993


卷二 明月不胜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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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一 山雨欲来

 

九月温度不退,空气燥的很。午后的小雨带了些湿润,明诚靠着巷子口,跨过几个水塘拐进一家烟铺。家家户户敞着门,是嫌天气太闷。明诚熟门熟路,甩了只打火机在柜台上,店家是个中年人,穿着白背心磕在柜台上打盹。

 

见对方是明诚,他揉了几下眼睛,抽了把扇子摇摇晃晃进了里间。明诚常来买烟,每次都是一条紫金山——南京烟,重庆少见。不免被店家问上几句,明诚只说是和家人来重庆避难的,但他一身灰呢大衣,上好的料子,每每开着一辆洋车。大家都当他是少爷,再不济也是政府人员。

 

店家递了一整条紫金山给他,明诚手撑在柜台上,上身往前倾倚着边缘。店家拿了剪刀给他开烟,“这会儿打仗结束了,先生您不回去?”

 

“各地忙着受降,没我的份。”明诚点燃烟,在雾气里淡淡的笑。今年八月,日本正式投降,他和明楼都舒了口气,很快就嗅出不对劲。抗日时期国共合作,受降却由国民党出面。国共间隙由来已久,此次物资争夺必会成为一条导火线。

 

延安给他们的命令是静观其变,重庆不比上海。侦查系统更加严格,明诚下面连着一条线,联系只靠烟铺,两人互不干扰,互相独立。明诚猛吸一口烟,取了香烟和店家告辞。

 

他一路摩挲着烟盒,车子停在巷口,一进去就开始拆烟盒。最后一包的侧面写着情报,说802抵达。

 

明诚点燃打火机,纸币化为灰烬。他驱车向南,军统特地安排他们住在胡先生家——戴笠的老交情。胡先生的宅子建的偏僻,风格倒是南方样式。这几日说是要重新修葺花园,来来往往的工人,叮叮当当的,吵得明楼睡不着。他又是大少爷习性,重庆天气不比上海,变化多端,反反复复的头疼。

 

越是疼越是烦躁,闹得晚上也睡不好,现在索性躲在屋子里。偶尔开了窗,靠着打瞌睡,倒真是悠闲的样子。

 

 

 

明诚将香烟扔在桌子上,脱了大衣撩起袖子,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,他朝明楼道:“802到了。”明楼点点头,手里拿着一份美联社的报纸,明诚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标题,最近都在讨论中苏友好同盟。

 

“想想也该是时候。一落地就该被软禁,丁默邨不是傻子,铁定会托人寻关系。”802是飞机号,日本投降,76号随后瓦解,丁默邨、周佛海等人都被押往重庆,戴笠的三寸不烂之舌,将他们骗的团团转。

 

“这事不归我们管了,”明诚压下他的报纸,明楼带着一副金丝眼镜,整个人显得严肃,明诚替他摘眼镜,又道:“现在重庆对我们态度不明。”

 

“你走的这会儿,胡先生来找过我一趟。”明楼凑近他,看明诚用修长的手,取了布擦拭镜片。

 

“他说什么了?”

 

“说戴笠在委员长面前提了我一句,还提到你。”明楼握住他的手,放在掌心里,“军统近日人才紧缺,我们俩又是情报出生,让你重新回去任职。至于我,胡先生说是安排了个经济顾问的职位。”

 

“大材小用。”明诚挑眉,嘴角不自觉上扬。

 

“没听出哪里不对?”明楼反问他,笑得眯起眼睛,手指蹭着明诚的指尖。“我在政府,你在军统,故意为之。”

 

“用我牵制你。”明诚当初曾转车至延安,留了个把柄。

 

明楼低下头,仔细观察他的手指,复道:“指甲该剪了。”

 

“你帮我剪。”明诚身子往后靠,倚着椅背,笑意盈盈的盯着明楼。他本意是逗逗明楼,知晓他会指着自个说没规矩。没成想,明楼真起身去找剪刀,明诚收了笑容,“大哥,我逗你呢。”

 

明楼翻找抽屉,在床头柜里找出剪刀,握着明诚的手仔细剪起来。“今天难得清静。”

 

“胡先生回来,怎么不见他的太太们接风?”明诚放松下来,透过窗子望出去。他们住在后院,花园半新半旧,盯久了有一种奇异感。那灰白色的假山后面是光秃秃的一片泥土,褐色的发黑,盖了堆杂草,偶尔还夹着凋零的花朵。

 

“他这回来的急,明天又要走。没支会几人,我猜是为了见委员长一面。”指甲是真有些长了,明楼修的细,生怕手一抖伤到明诚。“这趟估摸为了战后受降的协定。”

 

“听说立了许多条件都答应了?他这是吃定中共不敢派人来签啊。”

 

明楼笑着放下剪刀,“我们在胡先生家叨扰太久,也该搬出去了。”

 

“我明天找些房子消息。”

 

 

隔日一早,明楼在院子里晒太阳。花园又是一阵吵闹,工人进进出出,看见明楼就打声招呼。阳光暖烘烘的,覆了一层在肌肤上,明楼瞧见明诚进来,手里拎着一袋水果,夹着份报纸。

 

门口正在砌墙,几个人堵着,明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侧着身子让人,粉末稀稀落落的扑在头上,明诚闭了眼睛咳嗽几声。

 

明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,伸手给他拍灰,细小的颗粒粘着发丝,明诚随意揉了揉,“我去洗个头。”明楼拉他,牵到院子里,“你坐着,我给你洗。”

 

离家的几年,明楼的少爷脾气时有时无,弄得明诚发笑。他乖乖坐着,等明楼取了木架水盆,才知道是真架势。

 

水温温的浇在头皮上,明诚舒服的眯起眼。明楼这辈子大抵只给明诚洗过两次头。

 

一次是上海,他不过十三岁的年纪。陪着明台疯玩了一天,头上汗津津的。明楼见了,说明台几句,又拉着明诚,用毛巾擦他的头发,后来觉着不够,开了水替他洗头。他怕明诚眼睛进水难受,不断的告诉他闭着眼,一遍一遍,柔和的化在水里。

 

另一次在巴黎,明诚几乎不和人打架,但他是血性少年,被人激了几句,直接动气手来。脸上蹭破了皮,头上沾着灰尘,明楼又生气又想笑,摁着他到水池边,就着水顺他的头发。明楼的指腹有轻微的茧,触着明诚的头皮,慢悠悠的舒服。

 

“为什么打架?”明楼轻声问,他用纸巾沾着热水,敷在伤口上。

 

明诚疼的嘶了一声,“他骂中国人。”他说这句话时,还有些愤愤不平。明楼一手固定着后脑勺,另一只手给他抹发膏,“打是打的好,就是伤口不好看。”

 

“大哥,进眼睛了。”明诚咕哝。

 

“忍着,长点记性。”接着又给他洗眼睛,垫了块毛巾在身上,冲起来更加小心翼翼。

 

明楼手指上的茧越来越厚,舒服的触感仍是多年前的样子。明诚闭着眼睛,睫毛闪动两下,“大哥,可有和明台联系上?”明台被调往北平,他们试图联系过,但都石沉大海,杳无音讯。

 

“明台许是换了名字。”明楼淡淡的揭过话题,问起明诚,“重庆的地下情报员姓李,他负责电台传讯,我们以后的消息通过家具店传达。”

 

明楼拿了毛巾替明诚擦干头发,洒落的水珠里漂着尘埃,阳光穿透其中,照亮了边缘,浮动着晶莹的颗粒。明诚嗅嗅鼻子,“大哥,中午吃什么?”

 

“中午不在家。”明楼笑得狡黠,“我们去拜访赵冰谷。”

 

 

 

赵冰谷难得回重庆,自抗日结束后,他就辞官经商,撒手不管政府事。但原先的关系摆着,生意也多受蒋介石照顾。明诚和他在上海见过一面,觥筹交错的宴会上,暗自打了个照面。

 

他暂时住在酒店,明楼提前打过招呼。两人直接由人领着进房,赵冰谷长的英气,架着一副眼镜,神色精明。

 

“明先生。”赵冰谷倒了杯酒敬明楼,又和他身后的明诚点头示意。

 

明楼解开大衣扣子,抿了口酒,“上海一别,多年不见。”赵冰谷假意笑笑,他和明家生意上多有往来,但也吃过亏,心里难免有个疙瘩。他是生意人,明楼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索性开门见山,“明先生此番来访,所为何事?”

 

明楼也不藏着掖着,手展开放置身旁,姿态放松,“有个赚钱的机会,明楼拱手让给您。”

 

赵冰谷喉咙口咳咳两声,眉毛微扬,显出好奇的神色。

 

“我听说,赵先生与丁默邨颇有些渊源,如今丁默邨被软禁白公馆,难免不会找关系为自己开脱。”明楼每说一句顿一下,借此观察赵冰谷的神色。

 

“明先生说笑了,这丁默邨是汉奸,我可不会和他扯上关系。”赵冰谷从中窥见明楼的私心,想着他们之间该是存了私人恩怨。

 

明楼伸手握住明诚的手腕,施了力让他坐到身边,“这是个好机会。丁默邨在上海四处搜刮民脂民膏,当初清乡征税的钱都在他名下。”

 

赵冰谷双手交叠,斜倚着沙发,“明先生的意思是,让我帮他求情?”

 

“求情?向谁?陈老先生吗?呵,您只需去趟白公馆,给丁默邨演场戏,作出真情实意两肋插刀的意思。这世上有句俗话,‘破财消灾’,死到临头了,丁默邨不会有片刻犹豫,到时你及时抽身,谁奈你何。”

 

赵冰谷这只老狐狸眯着眼睛,噙着笑凑近明楼,“丁默邨横竖都是一个死,再不济也要坐牢,明先生这大张旗鼓,他得罪过你?”

 

明楼瞬间敛了精明之色,眼中似有冷意,“他伤我明家人,就是在我心上划一刀。锥心之痛,我何需给他留退路。”他握着明诚的手越发用力,隔着突出的桡骨,骨血里深刻的力量,交织着一种恐慌与安心,矛盾的钻进心里。明诚动了动手腕,安慰明楼。

 

赵冰谷点点头,转动拇指上的翡翠扳手,“多谢明先生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放心,有钱能使鬼推磨,我定会给你办好。”

 

“那就多谢了。明楼还有事,告辞。”

 

赵冰谷起身送他们至门口,又说了几句客套话。

 

 

 

回程的车上,明诚不断敲着方向盘。指关节蹭着皮质边缘,一下下泛红。嘴唇翕动,眼神瞄到后视镜里的明楼,“大哥,丁默邨的事本来和我们无关。”

 

“他之前抓过你,许是有些怀疑,如今局势比上海危险,不能留后患。”明楼拢着手,透过玻璃窗看闪过得风景。重庆还是存了几分江南味道的,隐隐约约翻开老旧的记忆,年幼的阿诚跑在巷子里,追着明台的步子,仍不忘回头等等自己。明楼噙着笑,“赵冰谷和二陈交情颇深,他许是以为我借着此次机会表态。”

 

“迷惑敌人,保住自身。”明诚学着明楼的口吻,复而透过后视镜斜瞅着明楼,“不是公报私仇?”

 

“不客观。”明楼淡淡应答。

 

“客观是建立在旁观者身上的。”

 

“是,公报私仇。他伤了你,怎么也得赔回来。”明楼凑近,将手搭在明诚的后颈上,一阵凉意窜进来,明诚迸出一句,“大哥,别闹。”

 

“越大越没规矩。”

 

他到真希望没规没矩,但人长大了,懂的越多心越纯粹。惊涛骇浪中,明诚窥见明楼的身影,他只身搅起千层浪,回头又风平浪静寂静无声。明诚就在这无声的天地里,张开手臂拥抱他的明楼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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