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番,已足矣。

【楼诚】山河旧事 卷二 明月不胜愁 04

更新,眼镜梗玩的不尽兴。

时间跨度大,开篇1940至1993

卷二 明月不胜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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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四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

 

烟点燃的一瞬间,阿诚怔住了。

 

“毛副局长,可不要同我玩笑了。”明诚皱着眉笑,毛人凤双手搭在沙发两侧,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,“贱内的事,不可外传。我看明先生方才,也是不愿我难做。那毛某提出此等要求,也不为过。”

 

“我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,怕是会认出来。”明诚在极力回绝。

 

毛人凤动了动身子,含笑吐露,“我不过想要些证据,明先生替我跟两天就好。毕竟家丑不外扬。影心她...”最后几个字轻的几乎听不见,毛人凤提及向影心都带着一种羞窘和污秽的感觉。

 

明诚掐灭烟头,轻剁了两下地板,天冷下来,窗户大敞,他觉着身体的温度在流失。“毛副局长都说了,我也不好回绝。”他掉转身,靠近门口,“以后我会写份日常报告,其他事情不做表述。”

 

他旋开门把,两面都是甬道——锁住了,守卫和他点头打招呼,明诚带上了门,慢吞吞的走,腿有些僵了,像绑着块冰,凉飕飕的往上跑。

 

回到家脚趾头都麻了,他脱了鞋躺在沙发上。明楼还没回来,这几日明诚被调去军统,财政司就排出个小厮给明楼开车,二十几岁的小伙子,打仗吃人,辍学进了政府赚钱。捂着汤婆子总算有些知觉,耳边哒哒哒的脚步声,晓得明楼回来了。

 

他一回来就倒水,咕咚咕咚两杯下去,扯着嗓子喊阿诚,活像个祖宗,胖祖宗。过了半刻许是看到阿诚的皮鞋,一颗心落地,优哉游哉的立在门口。明诚咕哝一句,踩着拖鞋开门,隔着一个小小院子,两个人嗓门都大,“别喊了。回房来。”

 

明楼脱了大衣挂着,看明诚又窝在沙发上。“今晚不做饭?”

 

“叫外头的送。”汤婆子盖在脚上,明楼含笑低头,寻了毯子给他盖上。明诚扭头看他,眼睁睁盯着,“军统这地方阴气森森,冷的我打哆嗦。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,整天一股子霉味。”

 

“怨气十足啊,谁得罪你了?”家里有之前记的菜馆电话,明楼随手翻找着。

 

“毛人凤那档子事,他们夫妻俩,非要让我参和一脚。让我去跟着向影心,这事太缺德。”明诚呲牙咧嘴做了个鬼脸,明楼顺着话点头,“缺德你还干?”

 

“没办法,养家糊口。”

 

好小子,一句话给堵回去。明楼下颚一扬,挑眉道:“长本事了。”

 

 

 

明诚的本事不止一样,跟踪之于他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。但显然,面前这番情况像平稳马路上突然冲出来的汽车,撞得明诚一筹莫展捉襟见肘。

 

他跟了向影心三天,特地从军统掉了车,换了大衣带了眼镜。

 

第一天风平浪静,从顺城街到箱子街,明诚忍不住打呵欠,憋得眼泪直流。向影心领了一众太太逛街,这家到那家,明诚摇摇头抽了几支烟。回到家脚又麻了,饭也没做。

 

第二天一如既往,明诚甚至歇了车子在店门口,向影心每每花上半个小时挑选衣裳,唯一的收获大抵是她身边男人又换了一个。重庆商会会长的儿子,明诚伏在方向盘上观察。回家腿僵了,明楼咕哝几句给他捂了几个汤婆子。

 

第三天无风起浪,明诚跟她到天灯街,小圆眼镜上沾了雾气,他低头擦镜片的功夫,向影心挪着步子敲开了明诚的车窗。一张脸丰容盛鬋,横云度岭式的刘海,挑着眼尾看他,“挪个位子,外头可凉了。”

 

关了车门风就挡在外面,向影心叠着双手,斜瞅着明诚,“跟了三天,有什么收获?”

 

明诚噙着笑不说话,说话是门艺术,摸不清对方来路,沉默最好。向影心挑着眼尾,探手进提包,“我清楚你的来路,军统无非来去几样。”包中摸索一阵,抽出纸来,“喏,情报同你交换。”

 

“什么情报?”向影心也曾当过特务,明诚带着防备。纸上是重庆商会的一些具体数目,仔细瞧不难看出掩盖痕迹。

 

“一分钱一分货,我可以卖情报保你升职。”

 

“谢谢。”明诚低声吐露,“为什么帮我?”

 

“我需要钱。”她说这话时,望着远方,隔着一层玻璃总有些与世隔绝。

 

毛人凤掌握着许多资料,明诚不明白其中缘由,但这是接触高层人士的好机会,也许会对地下工作的展开有帮助。“你写个账户,倒是我汇款给你。”

 

向影心识趣的掏出口红,在明诚手心里写了账户,又挑眉看他一眼,“明先生鳌里夺尊,不比另一位明先生差。”

 

她匆忙走开,倚着门软洋洋的凹着腰,再也不看他。明诚重新抄了一遍,蹭掉手心的口红印子,一股淡淡的味道,嵌在掌纹里。

 

这次回家不冷,明诚花了一会脱外套,明楼准备了汤婆子,自己倒悟出汗。明诚和他讲今天的事,明楼沉吟半刻,“捉摸不透就别想了。”

 

他的小圆眼镜还糊了半边,朦朦胧胧的看明楼,两个人都带着眼镜。明楼伸手抹去雾气,指腹蹭了蹭边缘,“这眼镜我放了挺久,哪儿寻出来的。”

 

“行李箱底下,好在没压坏。”明诚坐在那任明楼摆动鼻梁上的眼镜。

 

“这副不称你,”摘了自己的重新给明诚换上,“嗯,衣冠楚楚。”明诚瞪圆了眼睛,隔着薄薄的镜片,眼底的一圈光还是飘进明楼心里,交换了眼镜看着人都变了,明楼蹭着明诚鼻尖,指腹慢慢晃过他的唇角,一层层的痒,最后还是由吻至深,方可止痒。

 

 

 

三十号晚上,明楼休沐在家,明诚剥了橘子,一囊囊吃着,看的明楼也馋。他手头堆了些经济条目,为了丁默邨的事,免不了要和赵冰谷来往,生意找上门,也不好不做。一下午都在和数字打交道,明楼抬起胳膊往后别着,喊了声阿诚。

 

明诚绕到后头,摁着明楼的肩膀,拨弄着衣领凑近看桌上的文件,“赵冰谷的主意打到明家来了。”

 

“他是痴人做梦,我不过假意应付他。”合上了文件,靠着椅背,明诚的手劲不小,顺的肩膀酸涩中轻松不少。

 

在重庆的每分每秒都不得放松,越是挤来的时间,越是放肆挥霍。这么一会儿功夫,书房里的电话铃叮叮直响,明诚皱着眉接了,电话那头暗暗的没出声,空荡荡的连着根线,明诚喂了两下,便觉出不对劲。匆忙挂了电话,明楼看出他的脸色,起身守着电话。

 

果不其然,又响了一次。明楼没有接,一时寂静无声,铃声尖锐的刮着耳膜,片刻又断了。明诚试探的问道:“以前发生过吗?”

 

明楼取了本字典,“上海有过一次。电话是新装的,我们的人不会贸然行动。重庆的电话线被盯着,再紧急也不会这样联系。”

 

“引蛇出洞?”

 

“不可轻举妄动。”电话铃响了两次,每次三声,二十三页有个字,不起任何作用。明楼捏着脖颈,微微的泛酸,叹了口气。“也许是重庆的试探。”

 

明诚点点头,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,虚虚的冷。

 

 

蛇没引出来,蝎子倒来了信。李台长转交给明楼,全数破译过,只是一封家书。中途千难万险,也不过寥寥几行字。

 

信里说北平天气冷,明台指甲受过伤,夜里翻来覆去的疼。又说现在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,仗是不会打过来,物价都涨的快。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明楼看的想哭。

 

他这个弟弟,前半生顺风顺水,安稳的不得了,哪会关心物价的事情。现在一家人隔着几千里,哪里都去不了,见不着面,靠着短短的几行字汲取温情。

 

小时候明台最皮,阿诚住进来没几年,被他带的活波许多。开春的时候,院子里的几棵树发新芽,小孩子觉着新奇,就老想着爬上去看看。明台怕被明楼发现,牵着阿诚的小手一块去,阿诚蹲在树下看他,仰着脖子见明台慢慢挪动的小屁股,看的发笑。

 

这么大个孩子哪会爬树,一半就卡在树枝里,嗫喏的求救,明诚也差不多年纪,急的憋出眼泪来,急匆匆去找明楼,推开门扒拉着明楼的大手,红红的鼻子,明楼一看明台的囧象,带着笑问他还敢不敢,吓得明台哇的哭出来。明诚被明台一带也哭,小声的哭。闹得明楼提心吊胆手忙脚乱,最后还被大姐训了一顿。

 

“明台长大了。”明楼淡淡道,“原先你们都小小一只,长得太快了。”明诚握着他的手,低头笑着,“长大了还是陪着大哥。”

 

明楼望见阿诚眼里的自己,轮廓还是原来的,眼睛老了,人都会老,他的年岁走的太快,一不小心就要到头,可是阿诚还是年轻,有他独有的朝气,温暖着他,“是啊,有你在。”明楼神色缓和,慢悠悠的问:“一会是要出去?”

 

明诚换外套,手里捏着车钥匙,“毛人凤问起向影心的事,总要应付下。”

 

“也好,她的情报不错。”

 

“我得走了,大哥,饭菜在桌上。可能回来晚些,别等我了。”明诚一边走一边嘱咐,明楼跟着他到门口,替他整理衣领,“路上小心。”

 

送他走后安静了一段时间,就着客厅里淡淡的光翻着报纸。最近战事吃紧,好几个战区都在筹备物资,国共双方的战役耗时长久,脑海里晃到前几天的电话,心底一直有隐隐的猜测。重庆一向被地下党深恶痛绝,会不会是一次彻底试探。

 

他刚要起身的功夫,哐啷的门响,还未来得及转身,头顶到坚硬冰冷的物体,一时深渊薄冰鱼游釜中。

 

此刻蛇在洞中,人在洞外。敌我皆不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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