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番,已足矣。

【楼诚】山河旧事 卷三 岁岁长相见 04

是时候展现我得手速了。梁萌萌设定见原著,没死啦。



时间跨度大,开篇1940至1993年


卷三 岁岁长相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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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四 引日成岁


华东局的回复是隔天夜里收到的,陈毅派人来请明诚。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,惺忪睡眼只披了件褐色外杉。晚间风凉,倒把他吹醒。小方屋子,点着昏黄的灯。

气氛也是黯淡的,陈毅显得宁静。他将纸递给明诚,“刚收到,破译后只有几个字。”一纸重量,明诚手都在抖,身后汗津津的。一灯荧然,照出几个黑字——此线需毁,另觅它法。

“台湾的第一封联络是两个月前,延迟了很久。我与中南局通过信,他们收到时间早,但情况实在太过危急。”

“这是不是代表,我大哥他还活着。”明诚发觉声音也在抖,听起来不自然。陈毅瞧他一眼,目光闪躲,忽而拍了他的肩,“台湾方面有许多特工,线路是张荩的,但明楼同志的消息,仍无法确定。”

一切落定后,明诚用平静对待他,“谢谢你。”然后他抬头看灯,那一点点大的光,映在眼眸里,像火苗在跟前蹿动,灯影幢幢,雪洞般落下来,光塌塌的一无所有。明诚终于哭了出来,眼泪无声无迹,都在他心上。

陈毅送他出门,又道:“明诚同志,台湾那边说暂不启动此通讯线路,也许,有一段时间联系不到了。”明诚仍是一语未言,陈毅只好宽慰他,“但明楼那里,我尽量托中南局再帮你看看。只是,唉...这也是没办法的。”

提到明楼名字才有反应,明诚木讷的点点头,木偶般浑浑噩噩回了家。楼梯的过道也变得阴暗冗长,他扶着墙壁,一点点踏过去。粗糙的纹路,指腹留下一道道感触。好像明楼还在身边,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年,最后仍是狠心告别。

他猜自己是傻了,耳边居然响起钢琴声。明楼很少弹钢琴,但那是他的拿手好戏。明诚有次回家,恰逢巴黎地铁早了一班,座位上也没有酒鬼。干干净净的有点不寻常,他的心情不错,嘴里哼着调子,推开门就见到明楼坐在钢琴前。

钢琴是专为明台买的,明楼不常碰。许是他心情也不错,瞧了明诚一眼,笑着就弹起来,音符是在身边的,手指也显得好看。很多年后,明诚扪在他胸口,拨弄着明楼的手指,莫名想起那一幕。

而钢琴声记在心里,一直没忘掉。人的记忆像一口匣子,发生什么就打开什么。永无止境的想念。

明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,夜还很长,但他睡不着。

明楼一夜未眠,估摸是早上睡在多,而夜里下了雨。哗啦的敲打着阁顶,日式的屋子,轻微声音也变得很大。他闲下来,就忍不住胡思乱想。张荩的举动虽是为了救他,但也算把他们的联络方式搭进去了,且中共中央的意思捉摸不透。

他侧躺着,可以瞧见榻上的一道道纹路,有点像毛衣的编制手法。那时候就想明诚,伸着手在榻上写他的名字。最后明楼还是起身,开了壁灯,百褶的红色光,抽屉里放着几叠信纸,他摊开一张,小心翼翼抚平。身边的钢笔竟也是明诚的气息,他写下第一个字。

今年,不能替你过生日了。

但他顿住,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。他错过了很多生日,不止明诚的,明家早就散了。这很难让心去承认。但他都有数,明楼给自己擦眼泪,止不住的滑过肌肤,信纸已经湿透,仿佛外头的月亮,然后他抬头,发现没有月亮。

明楼哭的更汹涌,身体跟着出汗,洗了个热水澡,心倒是放松些,积郁都没有了。他伏在书桌上,半阖着眼睛,睫毛扫过手背,痒痒的舒服。他开始试着睡觉,没能成功。脑子还是那样的清晰,所幸就磕着。

迷糊盹了半刻钟,忽而有人敲门,吵吵闹闹的在耳边。明楼没撑住,仍是去开门。雨后清爽,院子里的绿叶干净的亮眼,地上湿润,加上石子铺成,还有些咯脚。头晕沉沉的,明楼带开门,还是昨晚的姑娘。

霎时间想不起名字,他就靠着门廊。对方也不开口,她换了身衣裳,白色纱裙,妆也淡淡的。手里抱着些纸袋子,踮着脚朝里看。

“怎么了?”明楼努力摁着额头。

张念之把纸袋递过去,“吃早饭啊。”她的脚踩着门檐,踌躇着道:“你不是说两天都不出门,那你要怎么吃饭啊。”

“我会煮饭。”明楼无奈的口吻,侧着身子让她进来。“保密局什么时候改的制度?”他问的张念之奇怪,“什么制度?”衣服后头沾了些泥土,明楼拍她肩提醒着。张念之一见裙子上淡黄的一块,窘迫的别过脸,明楼也转换话题。

“你真在保密局受过训吗?”

半刻后才有声响,“没有。”张念之皱着眉盘腿坐在一边,“我是出来玩的。”还真是坦坦荡荡,“我从一些档案里见过你的相片。”明楼安安静静的等她讲,眼里是把她当孩子看的,“你监视我,家里人不担心?”

“我监视你,还有人监视我。”她咬着包子,唔噜道:“我和毛叔叔提到你,家里那我没办法,也就同意了。”明楼笑着给她倒水,“你应该还在上学,没必要监视我。”

“可是我对你感兴趣啊。”张念之脸上热敷敷的,很快又改口,“不是那个意思。另一个,我看你档案,林林总总写了好多,你真的去过巴黎吗?”她的杏眼亮晶晶的盯着他,明楼悄悄往后仰一点,“是真的。”

“巴黎长什么样?”张念之将斜跨的包放好,“我一出生,好像全世界都在打仗,家里各个拉着不让我出去看。”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摸样,差点把明楼逗笑,“没什么不同的,看着更干净些,有许多新奇的设施。地铁旁总有些长相好看的男人乞讨,身前放置着牌子,写着话。情人毫无扭捏,爱的大胆。”

他自顾自怔了会,“我是去巴黎求学,拉丁区风气很好。但是一到下雨天,真是更好看的景象。”随后他也笑着,“现在世道不乱,总有机会去的。我的印象都是许久前,做不得数。”张念之却拉着他,“再讲一些呗。”

“你还想知道什么?”明楼挪了挪位置,和张念之面对面。“那上海呢,我是在重庆长大的,什么地方都没去过。听说上海太阳很好。”

“重庆啊,的确很少有太阳。”明楼提到此处,脑海中便是一幕幕场景,“上海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记忆都是好的,不知如何同你讲。”他渐渐乏了,但张念之还是欢喜的样子,整个人都青春朝气。

“现在快七点,书包里还有书本吧,快去上学。”明楼刚刚匆忙间看到包里的书,“等下次再告诉你。”他缓缓站起身,绕过毯子,将书桌上的东西拢到一块。那张信纸压在最底下,皱巴巴的和他对视。

“那我走了。”张念之仰头瞧他,拎起书包跨出去,明楼还是愣在原处。好奇的她轻手轻脚过去,淡淡瞥一眼,信纸前头写着明诚,但她没看完,明楼将纸折叠好,放在衣服口袋里。“我送你。”

她也自讨没趣,慢吞吞的走了。明楼四下环顾,没见到跟着的人。太阳出来了,他暗自叹口气,又在屋里坐下。倒有些像蛰居的动物。

明诚又喝了杯水,今天的日头大的吓人。偏偏登记的人多了一倍,经管局立刻喊了他。明媚暂且托付给阿香,手上的表单一张又一张,眼看就要饭点,人还是只增不减。

门口重新派了几个人维持秩序,明诚刚写完一行,身旁的大叔就塞给他板子,“哎,阿诚啊,你先帮我顶着,我这突然肚子疼,估摸早上吃坏了。马上回来啊,到时我给你多写两张,先谢了。”人倒是跑得快,明诚摇摇头发笑着填表。

抬头问队伍前的人员,“叫什么啊?”

一声过后也不见回答,汗水也快滴下来,明诚轻轻用拇指抹去,仔细瞧人。“怎么不说话?”对方四五十的年纪,头发剃的干净,那两撇胡子印象颇深的跳进明诚脑海,脱口而出,“梁仲春?”

“哎呀,我就说是阿诚兄弟。”他笑眯眯得,“刚我一听声音就耳熟,仔细一瞧这不是老朋友嘛。现在倒是好了,阿诚兄弟过得也不错。”不知道日子是怎么了,熟人都一个个往上赶,先是阿香,然后是梁仲春。思及此,又是一顿。

“嗯,你也过得不错。”原先梁仲春算给他们个面子,没有点明身份,“等一会结束,我们寻个地方叙叙。”

“行啊,要我说,阿诚兄弟你这应酬的本领,真是什么时候都得心应手。”梁仲春也老了,面色红润,看来日子过得舒心。拐杖不离身,斜靠着台面。

“得了,你马屁的功夫也没落下。先把正事办了。”明诚用笔指指单子,公事公办的闻起来,“家里几口人。”

“三口..”

“什么生意?”

“小本生意...”

明诚抬头看他一眼,梁仲春堆着笑,“真不骗你。”

“想什么呢,我问你具体。”

“皮货店。”梁仲春凑过来又道,“嗳,我也是多仰仗你。”明诚闷着声,眼睁睁看着他笑,“行了,这单子你自己填,早点完事我也好下班。”

梁仲春在门口等了一刻钟,衣服都沾着身子。晕晕的朝明诚抱怨,“我说你们这工作,强度真大。”明诚瞥他一眼,拧着眉,“今天也是难得。仗刚打完的地方,也不见得有多少资本。”梁仲春拄着拐杖,“你还真没变,直来直去。”

“前面不远,有家店我常去。”

“走吧,听你的。你说中国地那么大,还能碰上也是缘分。”

“得了吧,你就没离开过上海。”

“嗳,阿诚兄弟,看破不说破......等我下,我腿脚不便啊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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