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番,已足矣。

【楼诚】山河旧事 卷一 恨无千日酒 10(重修版)

时间跨度大,开篇1940至1993年


卷一 恨无千日酒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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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十项庄舞剑

 

要说上海滩十里洋场笙歌艳舞,至少是经济发展快,受洋教育多。大学门口几条路生意顶好,各式各样的店铺,吃的玩的用的样样齐全。明诚没花几步就找准了糖果店,弄的安妮说他是“惯犯”,不知背着明楼偷吃多少糖。明诚笑着晃晃脑袋,绅士的先给安妮开门。

 

西式装潢,精致小巧。糖果摆着姿态趟进玻璃箱柜,安妮见惯了这样的装修,并未留眼神在柜台处,只自己往边上走去,想瞧瞧上海可有特别的糖果。明诚和店员打个招呼,单手搁在玻璃柜台上,修长手指摁住了小票单。店员是个清秀的姑娘,声音细细的,很是温柔道:“明先生。”明诚扯开他的嘴角道:“几周前我定了批进口货,算算也该到了。你们老板呢,他不在吗?”小姑娘一只手托住下巴,斜着头看了明诚一眼,忽而道:“老板去码头了,说是前几天的货不知怎的迟迟不来,刚接到电话就走了。明先生要不留个电话,东西到了我通知您。”她细长的眼睛偷瞄明诚身后,短促的笑了笑,又摆出端正的姿态。

 

明诚拧着眉好一会儿才道:“麻烦你了。”他别过身问安妮,“有喜欢的吗?”安妮左逛右逛,裙摆转个圈,仍是摇摇头,她刚刚心思不在明诚这,顿了顿问道:“阿诚哥,我突然想吃馄饨了,我们去吃馄饨吧。”想一出是一出,明诚上前摸摸她的头,“走吧。”离开前,店员趁安妮转身时朝明诚做了个揶揄的手势,被明诚狠狠瞪了眼。

 

糖果店是张荩的明面联络点,如果不出意外,他现在该和张荩联络上了。但他留的消息也值得琢磨,码头可能同叛徒有关。明诚只好沉下心,但顺而看了安妮几眼,手头还有另一个任务呢。他撇撇嘴,手指玩着车钥匙,闪身到安妮跟前,道:“我认识个地方,虽然呢,有些偏僻,但味道不错。”安妮微张着眼睛笑起来,“走吧走吧。”

 

时下上海也曾遭遇空袭,大家做点糊口生意,尽量降低成本。可亏了食材没有客源,自然就想地方的注意。明诚口中的馄饨店小有名气,但仅有一家小店面,挤在愚园路附近的破房子中间,新装修,新门牌,像道裂缝劈开了两个世界。这条小道人都搬走的差不多了,只有孤零零一个馄饨店。店的生意却很好,老板总是笑盈盈的,靠的便是街巷拐角处的“酒屋”——男人找乐子的地方。

 

明诚点了碗普通馄饨给安妮,怕其他不合口味。老板一见明诚就张罗,喜笑颜开。安妮闻着香,整个人都舒展了。一边吃一边听明诚说着什么。

 

“我记得小时候你也不常来,后来就更见不到了。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?”他挪过安妮面前的碗,摇着勺子给她吹冷。

 

安妮倒是呆了呆,旋即道:“能呆多久是多久吧。”想了想又垂着头,“为了来上海我可费了好大劲,阿诚哥你知道的,我爸从来就不喜欢上海,现在又是非常时期,要不是被我磨得烦了,才不会放我来呢。”

 

“天底下父母都一样,你呀,要是玩够了就快回去吧。”

 

“刚来就赶我走啊。”安妮笑着眨眼,明诚耸耸肩道:“我可没有。”他将馄饨推给安妮,让她趁热吃。间隙不住瞧瞧手表,安妮闪着余光,吃的也快些。临近中午,明诚吃不准明楼今日是留在76号吃还是有饭局,想着愚园路过去一条道都热闹,顺道买些小零食也好。

 

这小巷口的破落风光还真有点嫌冷,安妮抖抖脚走在前头。明诚去开他的车,霎时就见熟人从拐弯处跌跌撞撞的走来。他排斥的回了身子,却不想丁默邨正眼瞧见,专门朝他打招呼。明诚轻轻拉过安妮,将她护在后头。

 

丁默邨见他这个样子,笑着上前,“阿诚兄弟,好久不见。”明诚摆出一贯应酬的姿态,道:“丁先生,近日还好吧。”丁默邨面色潮红,浑浊的眼断断续续的闪着,说话间能带出一股子酒气。丁默邨是色中饿鬼,大白天就寻了烟花地了。明诚又补了一句,“我就不打扰丁先生了。”

 

他急着想避开谈话,只因安妮实在无辜,万一丁默邨起了疑心查安妮的身份,海关之事便无法行使。丁默邨提高嗓音喊了一声,“阿诚兄弟,这么急做什么。”明诚没理,开了车门,先将安妮塞回车子里,隔着玻璃窗给她使眼色。接着又应付丁默邨,“丁先生,时间不早了,明长官还等着我呢。”

 

“时间是不早了,你还在这里接女朋友?”丁默邨噙着笑,瞄了安妮两眼。明诚挪了下身子,挡住视线,“丁先生,这位是明长官的亲眷。来上海暂住,我负责接送,您不要误会了。”

丁默邨点点头,从口袋里掏出烟,递给明诚一根。“前几天的事,我还有些要和阿诚先生谈谈。”

 

“下次我定登门拜访。”丁默邨低着头不说话。明诚先上了车,“丁先生,告辞了。”

 

车子扬长而去,丁默邨往回走,朝拐角的人说,“记住车牌了没,以后跟着这辆车。任何行踪都报给我。”

 

这厢安妮倒是奇怪的问明诚:“阿诚哥,那是谁啊?你怎么和老鼠见了猫。”她仍是没心没肺笑着模样,明诚松了口气道:“谁是老鼠谁是猫啊?工作上的事,你知道的,人情来往我可烦得很。”安妮适时的转开话题,“阿诚哥,你先把我送回去吧,现在是吃饭时候,明大哥得饿着了。”明诚道:“大哥不是小孩子了,谁饿的着他。”安妮凑过来,偷偷道:“可是阿诚哥,我觉着刚刚那人有些眼熟,好像在报纸上见过。”

 

明诚也虚瞄她两下,思量后才道:“他和大哥工作上不对头,这几天逮着我的事不肯放手。刚刚我不想让他见你,也是不想让你卷进来。”安妮迟疑道:“阿诚哥,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吗?”明诚停了车僵在一旁,猛然道:“我有一批货扣在海关,他怀疑是私藏药品,拿捏着做文章,大哥也很为难。”安妮反问道:“真的是药品?”明诚顿了顿说道:“西药,本来要支援前线的。”他咳嗽下,继而道:“我知道外界对大哥的多有负面评价,但大家都是中国人,有什么也想尽点微薄之力。”安妮凝眉许久,哑然道:“阿诚哥,让我和爸爸说一声吧,就说是明家货物不方便出去,让他通融。没事的,你别担心。”明诚道:“安妮,你想好了吗?”安妮点点头,旋即笑起来,“阿诚哥,我累死了,想回家睡觉啦。”明诚拍拍她的头,歉意的凝视着她。最终还是送她回去了。

 

明诚送完安妮又转了趟去糖果店,张荩未回,他留了信给店员,让张荩一回来就联系他。接着他往76号去,徐秘书犹豫着上前提醒明诚,说明楼呆在办公室一上午,似乎面色不好。明诚不知他唱哪出,不自觉绷紧了精神,一开门果不其然。明楼冷着脸开始了他的教训,借机讽刺他,几句话都不好听,却偏偏是明诚听多了的。

 

之后几天更是耳朵生茧。

 

“我说了多少次了,这批物资不能缺。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,我看你这位子也别做了。”

 

“阿诚,你来我明家多少年,连这些都会出差错。净赶着巴结别人了,正事都忘了,嗯?”

 

“我看你回去清醒清醒。”

 

诸如此类,明诚不反抗,每次都是静静听完道个歉了事,神色淡然的关上办公室的门。

 

回身给明楼一记眼刀,“骂得真狠。”有些事心知肚明,即使彼此不说,只用眼神也能懂。

 

“生气啦?”明楼接过阿诚递的咖啡。

 

“你说丁默邨会注意吗?”明诚在对过坐下。

 

“别看他整天不来,眼线可是遍布76号。指不定,他已经盯上你了,手下探子可没什么用,正巧发现了利用。”明楼顿了顿,继续说,“保险柜的事情办了吗?”

 

“汇丰银行,36号。钥匙和印章我放在床头柜里。想必他的探子已经报给他了。”

 

“明天开会,丁默邨必定会来,到时候我们闹场大的。到时你找上丁默邨,把保险箱的事再告诉他一次,最好能看看他手上的名单到底如何。”明楼的眼镜反光。

 

明诚笑起来,“你是要扒了我的皮,还是打断我的腿啊?”明楼指指他,“我看要一起来。”明诚可肆无忌惮,用手蒙着笑上前道:“李士群那里有反应吗?”明楼慢悠悠起身道:“暂时没有,只怕他现在忙着清乡,没空理我。何况税警团也有些小状况,我已经和军统方面提了,等回应。”

 

“张荩和我敲定了方案,只要海关的事情办妥,就能执行。安妮没起疑,但是我有些担心她父亲,今天把货送走,我会亲自去盯梢。”明诚靠着椅子,见明楼近身道:“你自己多加小心。”

 

“大哥放心吧。”明诚低下头敲了眼手表,垂垂手道:“是时候了,汇丰银行有场好戏。”

 

“你不去看?”明楼笑道,明诚瞪他一眼,“我可去不了。”

 

此时张荩正敛着神色躲在银行内,刺耳的哨声和喊叫,丁默邨派人包围了汇丰银行,两路人马包抄。张荩守在银行大厅,明诚给的印章已经递给接收员。

 

他左顾右盼,确认丁默邨的人还未发现。保险箱里的东西到手的一瞬间,张荩就大步跑起来。在银行里显得突兀,他一路往里跑,银行有两个后门口,此时都围着丁默邨的人手。

 

张荩从拐角转上楼梯,二楼的走廊隐蔽,他将信件点燃,零星的火焰接触空气与纸张,灼灼的烧着,像穷途末路的花朵。

 

燃到一半是,张荩打开窗户,还带着火星的信件被扔出去,一路携着风飘到别人的肩膀上。底下一阵手忙脚乱,张荩窝在角落里,听着楼下的动静。

 

丁默邨的人努力抢救了信件,大部分内容面目全非,拼凑不出完整消息,但仍有一张留下了线索,残页上写着码头地址,时间是今晚。

 

暗沉的夜,码头点着几盏灯,四散的光被海水吸收,照不亮前方。

 

明诚躲在货物后,吴淞口的检查员寥寥几个,许多都调到北面的码头了。声东击西,明诚勾着嘴角,他们同丁默邨玩的小把戏起了作用。

 

海面上平稳行驶的船只消失在夜色中。

 

明诚踢了踢脚下的货物,忽然被按住了手臂,整个人被揿在货架上。

 

“你的警惕性下降了。”

 

明诚的脸贴着货架,冰冷的金属触感,铁锈味钻到鼻腔里,绞的他难受。反手挣脱,擦着脸上的印记,“趁人之危。”

 

“我这是出其不意。”张荩还是带着那顶帽子,边缘磨了些皮。

 

“不早了,有什么计划?”

 

张荩双手拢在大衣里,他整个人带着些许防备,挪了几步说:“明天,下午四点,老地方。你看我举动行事。”

 

“这次要干净利落,不能给他说话的机会。”巡逻员的脚步声靠近,明诚侧了身子,压低声音。

 

“明白。”张荩往左走,两人擦身而过。

 

窗格子里筛进一道道月光,明楼在这光里打盹。眼睫毛淡淡的颤动,一层层留下轻微的阴影。明诚披星戴月,在他的额间留下一吻。房间里的地灯用了很久,明诚十岁就在地灯下读书,现在他二十七了,在这盏地灯下陪着明楼。

 

“回来了。”明楼勾着嘴角,声音柔柔的,刚睡醒的沙哑。明诚手撑着额头,看着他说:“我碰上张荩了,他的身手可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
 

“你要小心。”明楼用指腹蹭着眼角,痒痒的,看向阿诚的视线模糊了一块。明诚笑着伸手,替他揉着眼睛,“有点疼。”明楼说了一声。

 

“眼睫毛进去了?”明诚凑近看,灯光浅浅的,明楼一只手还捂着眼睛。“好像是,你帮我看看。”

 

“我帮你吹下。”明诚撑开他的眼皮,温暖的一阵风滑过眼前,明楼抖了下险些缩回去。闭了会眼睛,眼角还有些疼,许是刚刚揉重了。忽然眼皮上有些冷,明诚捻了毛巾的一角,沾着水按在明楼眼睛上,轻声细语:“闭一会。”

 

“李士群把清乡的事情办好了,汪精卫特地给他找个职位,这下可是大仇已报。”明楼握着明诚的手腕,头靠着沙发。“周佛海恐怕气伤了,几天都用身体不适的借口。76号要变成李士群独大了。”

 

“再过几天,他怕是要上天了?”明诚讽刺的笑。“上天不至于,周佛海虽折了兵,但他懂明哲保身,到底是个绊脚石。”

 

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明楼微微睁眼,感觉好多了。“等。”他拉着阿诚,又说了一句,“等机会。”

 

“大哥,不早了,先睡吧。”

 

他们没什么精神,头沾枕头就睡。明天有场大戏等着上演。

 

翌日天气正好,明诚的车子一路开到门口,他替明楼开门。明楼略有不耐烦的脱掉外套,重重往旁边扔,明诚眼疾手快接住,湿哒哒的一块贴着手臂,潮湿的难受。

 

明楼的脸色难看,压着唇快步走进去。76号内部湿热,几批人进进出出,擦过明诚身边。一条大道,瓷砖地,开了整排的灯,明楼忽然朝着前面喊,“陈秘书呢,电费不要钱啊。”

 

走廊里鸦雀无声,一阵沉默过后,窸窸窣窣的呼吸声,交叉碰撞着。陈秘书快步上前,他夹着几本账册,支吾的说了句,“明长官,灯是丁先生吩咐开的。”

 

明楼和明诚对视一眼,明诚迅速的低下头,垂着手,说了句,“先生。”语气里隐隐的委屈。

 

“账本给我。”明楼朝陈秘书伸手,账本是这几天的,条目清晰。唯独有几页无法对号,明楼来回翻看某一页,周围大气不敢出,匆匆经过他们。

 

空气凝滞了,陈秘书眼神扫过明诚,对方避开明楼的眼神,紧张的舔唇,不住的瞄账本。

 

明楼忽而咳嗽一声,“这本账,有人借过?”

 

“三天前,阿诚先生说要仔细核对下,借了一天。”

 

“先生....”

 

“没让你说话。”明楼睨他一眼,合上账本卷成筒状。他摩挲几下,明诚不敢抬头看。明楼抬起手狠狠一记打在明诚肩膀上,“私自对账,你这是越权!”

 

明诚吃痛的往下一滑,皱着眉不发一言。

 

明楼的眼神横过来,将账本塞还陈秘书,“我从小怎么教你的,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。君子义以为质,你倒好,我明家驷马高门,怎么教出你的性子来。”

 

明诚心里堵在一口气,虽知两人演戏,却不自觉的想到古早的事去,闷闷的回了声,“小人无错,君子常过。”

 

明楼没想到他会回嘴,一时怔住,凝着眉,倒像是被气到了。牙关紧咬着,指着明诚骂:“你这是断章取义!真是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...粪土之墙不可圬也。”

 

明诚倒是真有些入戏,整个人沉静着,明楼注意到丁默邨的身影,正打算再说些什么。丁默邨直直笑着打岔,“明楼兄弟,怎么一回来就大动肝火。”

 

“丁先生,小事情。”明楼朝着陈秘书说,“还不走。”本存了看戏心的人都收了眼神,默默做着自己的事。明诚肩膀轻微抖了两下,说了句抱歉,转身进了秘书处。明楼瞧他两眼,哼了一声。

 

丁默邨只是笑,插科打诨的同明楼寒暄着。两个人都心不在焉,不见得能聊什么。有人来吩咐会议开始了,丁默邨率先进去,堪堪朝明楼身后看,阿诚已经准备好会议文件,站在不远处观望。

 

明楼朝他挥手,阴着一张脸进了会议室。

 

回家的路上,明诚闷闷不乐的开着车。手掌松松的搭着方向盘,明楼盯着他看,片刻后问起:“怎么着,不高兴了。”

 

“你话太重。”明诚埋怨,屈着手指敲方向盘,低低的声音。明楼扯开笑容,颇有些讨好,倾着身子凑近阿诚的耳朵,“我这不是为了戏剧效果。”

 

他的气息呼着耳际,片片覆在肌肤上,蹭的明诚心痒。浅红爬上来,明楼的笑容映在后视镜里,阿诚不得已偏了偏头,“会议过后,我去找了丁默邨。”

 

他努力把话题正回来,明楼倒是胸有成竹,鼻尖蹭着明诚的耳垂,继续说:“丁默邨好猜忌,尤其是对76号这帮掌事人极为敏感。你一提到我,又有方才的吵架铺垫,不免相信几分。你后来,怎么说的。”

 

“我说,明长官就当我是个仆人,开心里聊两句,难受了骂一顿。我是受够了,就想找个法子,让他晓得我的厉害。”阿诚嘴角上扬,心突突的跳。

 

明楼在他脖颈间笑,“我已经晓得你的厉害了。”

 

“我和丁默邨摊牌,把你的事抖出来,又将保险柜告诉了他。丁默邨一听保险柜便有些自乱阵脚,显然相信我了。我大抵晓得那名单的出处了,不过上海的地下党员基本已经转移,倒是不用太担心。”

 

明楼退回去,靠着椅背,取下眼镜擦了擦,淡淡道:“我们这一步棋,算是走对了。”

 

明诚匆匆将明楼送回家,自己又折返回来。

 

他说的是实话,丁默邨却是露了些马脚,但名单的下落他还是一知半解。夜里的76号只开了几盏灯,二楼最亮,丁默邨的办公室在三楼,明诚对了对手表,正好是换班的时候。

 

他几步跑过楼梯,三楼的走道静的可怕,浓重的黑。尽头开着的小窗子,隔着一扇许久不擦的玻璃,屋外淡淡的青色光也染上了可怖的形象。

 

明诚成了里面的一道剪影,他轻手轻脚翻柜子,丁默邨柜子里大多是船票,用过的没用的,他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地方,倒像是随时准备逃跑。最左角落放了大叠的档案袋,好几个都是空的,明诚快速的掠过,终于在最后的角落发现了纸张。

 

纸张都快被揉碎了,不知是丁默邨随意还是不当回事,他倒是深谙隐藏之道。明诚略带讽刺的笑,借着一点点月光,记住了几个重要地点。

 

花了他十五分钟,丁默邨的办公室可以俯视整个76号外围格局,他见到第一道门外有士兵拿着手电四处张望。明诚简单收拾下,快步奔下去。

 

他走的还是后门,横跨了一条小道,从巷子绕到停车处。

 

明诚回到公馆,房门没关,他自顾自躺在床上,明楼对着灯看书。

 

“怎么样?”

 

“还能怎么样,一切顺利。”

 

“我见你是不大开心。”明楼合上书,在黄色灯光里端赏明诚,他的轮廓融进光晕里,柔和,温暖。

 

“有点不舒服。”明诚翻了个身,侧躺着。

 

明楼也躺到床上,捏着山根,揉揉眼睛。“我也不舒服。”

 

“真巧。”明诚含笑,望着明楼,半刻方道:“睡吗?”

 

“随你。”

 

明诚不说话了,衣料摩擦的声音,他的唇落在明楼的耳边,拂到明诚带笑的嘴角。明楼扯住阿诚的肩膀,微微翻身,落下满腔的爱意。

 

一灯如豆,光里的两人,像纠缠着的影子。明楼的呼吸冲进明诚的身体里,连空气都是彼此,他很少在此刻出声,明楼总带着一种克制,而明诚顺应这种克制——打心底的喜欢,而现在,他想放肆一回,且当做今日的“报复”,他那些小私心明楼都知道。

 

明楼热切的回应着,自下而上盯着阿诚的身躯,在朦胧的光里,周遭的一切仍在燃烧,灼热的烧到骨子里。

 

“所谓‘爱’,并不是两个人互相凝视,而是两个人注视同一个方向。”明楼的气息飘到明诚的眼前,他在喘息声中回应。

 

“这话我承认...所以,你打算就这么看着我?”

 

“事实上,我真有这打算。”明楼无法抑制唇边的笑,索性将阿诚的手放到唇边亲吻。

 

再这情火中,有着只属于他们的情绪——炙热到难以控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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