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番,已足矣。

【楼诚】山河旧事 卷三 岁岁长相见 06

看完这章,上一章真是糖。信灵感来源网络,隔了好久忘了具体事件了。


时间跨度大,开篇1940至1993年


卷三 岁岁长相见


山河旧事文章列表


章六 两地空传

年关刚过,梁仲春照例来拜年。明诚甫一下楼,苗苗偌大个人立在铁门旁,手里拎着年货,梁仲春从后面赶过来。“新年好。”明诚同苗苗打招呼,五年又窜个头。二十岁刚出头,和明诚差不多高。


“阿诚叔叔,新年好。”苗苗越长越干净,男孩子越发讨人喜欢。明诚将早准备好的红包塞给苗苗,中国人的客套,难免一番你来我往。好在梁仲春笑嘻嘻的打岔,“阿诚啊,你这年过的不错啊,升职了。”


年前明诚被调往上海市政府经济处,担任副处长。也算是老本行,明诚回他道:“你生意也不错,外头冷,进去坐。”三个人先后上楼,公寓里几家人出去走亲戚,倒显得空荡荡。梁仲春一回生二回熟,刚踏进门就四处看,“明媚那丫头呢?”


明诚把东西安置好,又给他们倒水,“阿香带出去玩了,下午回来。我一会还得出去趟,局里的事。”苗苗安静的坐在一旁,梁仲春自顾自道:“你这工作,大过年还不安生。”


“哪有你清闲。去年都在抓少数民族的事,上海还有许多经济规划,都不省心。”平时过年,也就他和明媚两个人,邻里有时窜门,闹得明诚忙进忙出,回来还得愁工作。


梁仲春虚飘飘的朝苗苗望一眼,“苗苗啊,上次你给我买的烟是哪里的?”


“这里拐两条街就到。”苗苗轻巧的回答,在窗口晒太阳。梁仲春踱两步,“那成,你给我去买两包。”


“现在啊?”


“不然呢,快去。”说着掏钱给他,面色倒有些沉沉的。等苗苗一出门,明诚煞有介事的问,“支开他是要说什么?”梁仲春也不打太极,凑近着道,“阿诚啊,我和你说句实话。你说都五年了,明楼的事你真没想过?”


明诚霎时脸就冷下来,他是站着的,倚靠墙根,眼里仍是沉静。“不是说别提他么。”梁仲春睨他一眼,别过身又转回来,“你真当我不懂啊,趁现在没人,我梁仲春和你说句交心话。你们当时的身份我没点破,明楼什么样的人。真算起来,他是功臣。至于像现在一个字都不能说。”


“其中不过两三道弯,隔着海峡没法点明。”


“梁仲春。”明诚没底气,也只是单纯的喊他名字,“你既然知道,问我干什么。”梁仲春被他吓得提心吊胆,“你小点声。”好似嫌弃的继续:“去年的金门炮战,后来又签协议,多明显啊。虽然蒋盘踞着台湾,但我们是势在必得。你就不提前做点措施。”


明诚若微瞧他,眼皮睡沉沉的,整个儿仿若栽在墙边。梁仲春敲敲拐杖,“你别这样看我,我脑子没瓦特。怎么着,我也是在中统呆过的。些许关系还能找,就台湾的事,还会有谈判,你要是离极峰近,到时候就成助力。噢难不成,你真一辈子不见明楼。”


“大过年的你说这个。”明诚咕哝着,张望门口,“一会苗苗该回来了。”梁仲春扯着明诚手腕,“反正我话是说了,听不听你的事。”


“你倒是热心肠。我先谢谢你了。”明诚好似缓和些,“前些日子还嚷着要抱孙子,苗苗情况如何?”明诚找了圈椅,这些天风冷飕飕的,半夜里肩膀的旧伤就隐隐作疼。


“他还是光棍一个。以前谈女朋友,都不用我操心。现在好像变了个人,随他去吧。”梁仲春也坐下来,“让他买个香烟还不回来。”


“苗苗聪明着呢,你的藉口还不够看。”明诚歇了会,再度起身,“你去找他吧,我也得去局里。”梁仲春摆摆手,“那我先走了,你好好考虑。”


明诚点头,也不言语。屋里是静的,很快他把门窗关好,准备出门。铁皮箱还搁在床头,刺目的提醒他。梁仲春的话飘进耳朵,其实他也想过,但时间一长,人反倒有些怕。良久后,他才走出去。


天气太冷,衣服裹在身上一匝一匝的,走的路多了,脚底潮潮,人却出汗。刚进政府,扑面的厚重温暖。还有人在加班,闷闷的房间,自然堆积着热度。明诚解了围巾,认识的人给他打招呼,“新年好啊,明副处长。”


明诚自然点头招呼,“市长呢,说是有事找我。”


“在里头呢,看着不高兴,也说不上来,一大早就沉着脸。”对方朝他挤眉弄眼,明诚轻笑着说知道了。


陈毅规规矩矩的等着明诚,办公室开窗,比起外面仍是有暖意。明诚敲了三下,待得里面一声请进才推门而入。“陈市长?”


“阿诚啊。”淡淡的和他点头示意,“临时叫你来,打扰你过年了。”办公室也贴了福,年味浓厚,明诚含笑道:“没事没事。”


他和陈毅面对面,“市长是有什么事?”


陈毅将摊在桌面的纸推给他,“是这样的。前几天华东局竟然收到了回信。说是确定新路线,可以和台湾通讯。”明诚只匆匆扫一眼,努力压住语调里的惊喜,“电报有提到是发电人是谁吗?”


“发电人是张荩,他提到明楼同志的事。过得挺好,你放心。”


长远的一颗石头,好似突然被移开,心中久久不能安宁。明诚略带犹疑的问道:“我们这可以发电报给对方吗?”陈毅短促的咳嗽,“一般情况下,我方联系除非是特殊情况,否则不被允许。抱歉。”


“我唐突了,谢谢。”陈毅仁至义尽,原本他没有义务告诉自己华东局的消息,但看在明楼的情分上仍是能帮就帮。明诚起身欲走,陈毅也跟着起身,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。“等等。”


明诚见他取出一封信,没来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,他们离得不远。但那短短的距离,薄薄信纸的重量,再次压在明诚胸口。


“这封信。原本还要再晚些的,但看到电报,我想现在给你,也无妨。”


“是我大哥写的。”他看到最上的字,笔迹熟悉入骨——吾弟亲启。情绪尖叫着要找到宣泄口,明诚紧握拳头,指甲在骨节上压出痕迹。


“他离开前,把这封信交给我。他说,等过几年再给你。我猜是时候了。”


明诚缓缓接过,但他转身很快,“谢谢。”声调不自然的发哑,明诚几乎是跑出去。很多东西——回忆,感情,压制不住,他要哭出来。拐过两道街,小巷口堆积着雪,明诚躲在里头。手指都被冻僵,颤抖着拆开信。


在“吾弟亲启”的信封里仍装着一个,封口写“吾爱亲启”。眼泪滑过脸颊,冷飕飕的刮得疼。但展开信纸,只有几个字。干干净净完完整整。


“数年未见
 相隔千里
 无处相顾
 真让人挠心”


那大片的雪花飘下来,明诚听到风声,很快又很浅。黑色字迹侵入心底,他头一次哭的大声而放肆,背死死抵着墙,那冷从衣服爬进来。但根本不重要,长久的等待猝然有了安慰,折磨也心甘情愿。


他再一次想起许多,十岁遇到明楼,三十五离开明楼,在船上哭的像个孩子,如今呢。不想算了,就当他只有十岁好了。哭声只要够大,明楼就来找他,然后抱着他,轻声哄他,用唇吻他的眼角。



台湾的年味更浓,眷村张灯结彩,各家各户挂着福气灯笼。明楼和张念之顶着寒风骑自行车,雪花飘了一身。他们停在店门口,里头几桌都坐满人。老板是认识明楼的,老远就喊:“哎,给你们留了位置,再不快点就没了啊。”


刚停完车就有热气腾腾的饺子,明楼先是谢过老板,张念之也跟着谢。一回头她已经开吃,口齿不清的道:“要是再早点,隔壁还有更好吃的。”明楼笑她,“吃完说话。”


“你真无聊。”这简直要成为她的口头禅,要是明楼一有不顺张念之心意的举动,堵他的必定是这句话。


明楼闷声笑,等她吃完饺子。“我听说你换工作了?”张念之抬头看他,无所谓道:“原先的我不喜欢,每天时间又长。太累了。”她探过身去掏挂着的包,有些吃力的搜寻,最后掏出罐糖果。


“还像个孩子。”明楼手里被她塞了一颗,红色糖纸,灯光下还有点晃眼。“我这是童心未泯。”张念之缩着脖子,钻进针织毛呢衣的里。暖暖的只露一双眼睛,“离开学还早,你不会又闲在家吧。”


明楼倒不觉冷,闲适自如的搓搓手。“冬天冷,我也懒得出去走。平时在学校就够折腾了。”两年钱,明楼被掉往学校,美其名曰政府指派。


学校也待他好,派了个日间部的老师职位,他教语文,向来遵循自己那一套。偶尔延伸些故事见闻,学生听得认真,成绩也不错,口碑渐渐出去了。


但明楼慢慢有些不安,台湾现下的这群学生,大多都是跟着国民党来的,眷村里自成团体,和台湾本地一块也有摩擦。但他是个老师,没闹到明面上,也不好管。


吃完饺子,张念之得回家,他们就推着自行车走,晚间虽是小雪,仍有孩子带着围巾手套玩雪。见到他们打声招呼,明楼总淡淡的,张念之还是小孩子脾气。


“又过一年,我越来越老了。”她佯装谓叹的口气,明楼不戳穿她,顺着道:“你还年轻呢。怎么说话老气横秋。”


“才没有。”张念之瞪他,“我父母催着我相亲,都烦死了。”她若有若无拨弄着自行车手柄,支支吾吾半天,“其实我有个喜欢的人了。”


“不敢和父母说?”明楼悄然问,“还是其他的。”张念之轻轻叹气,“他比我小。而且,家里条件不好,我父母肯定不同意。”


“你和他提过相亲的事么?”


“没。”张念之小声重复,“其实我总想不通,偶尔我也发觉不是特别喜欢他,甚至会感到厌烦。”


明楼跟在她身后,“别想了,到时候就明白。”他们站在分岔路口,张念之摇摇头把胡思乱想都甩开,从包里取出一叠信纸。


“我看你家里信纸都写完了,给你买了点。抽屉都要装不下了吧。”


明楼接过信纸,心中有些暖意,“多谢。你快回去吧,不然家里人担心。”张念之挥手向他告别,明楼目送她的背影,手里的信纸蹭着指腹,就像五年的时光渐行渐远。


评论(33)
热度(154)

© 疏山问竹 | Powered by LOFTER